圖片來源@視覺中國
文丨奇點Point
如果想知道一個行業的更迭變換,每年的行業大會會是不錯的選擇。
2021年剛剛落幕的中國站全球云計算大會上,谷歌、騰訊、華為、SAP等許多國際上有頭有臉的巨頭,其高管都作為重要嘉賓登臺演講。他們在全球觀眾的注視之下,洋洋灑灑地分享著在云計算行業的見解與成就。
而12年前的中國云計算大會上,江山并不長這樣。當年,參會的嘉賓是來自于思科、IBM、微軟、英特爾等企業高管。這其中,有些仍然屹立,有些卻黯然失色。
似乎只有行業大會還記載著如IBM、思科等沒落者的身影。它們是上一個時代里風光無限的壟斷者,卻在云時代浪潮里,逐漸沒有了聲音。
遍歷云市場最新動態,我們關心的是阿里云在今年登上全球第三云廠商寶座,是騰訊云市場份額最新被華為云超越,是亞馬遜連續多年蟬聯全球第一,但市場份額卻越來越少。然而,很少再有人關心那些牌局上的出局者們。
你或許已經遺忘,IBM早已在去年“一分為二”,分拆后的公司將重點發力云計算,Oracle則在云計算浪潮里,累計撒下了上千億美金,思科更是向著云計算喊出了“不轉型調整,毋寧死”的口號。
至少直到現在,這些失敗的巨頭們被云計算佼佼者們狠狠地踢下桌面,卻還在死死抓著桌角,不愿退場。
IBM:賭錯了賽道,押錯了重心
時光倒回2013年,不可一世的IBM正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羞辱。
圖片來源:IBM官網
挑釁者來自亞馬遜AWS。在美國中情局一項為期10年、價值6億美元的情報信息軟件系統訂單角逐中,IBM爆冷出局,AWS風光上位。
這令IBM不可忍受,一直以來,政府機構都是IBM最忠實的合作伙伴,雙方高管經常觥籌交錯、把酒言歡,如今轉頭就把訂單給了別人,無異于把IBM的顏面按在地上摩擦。
20億美元,這是它奮起反擊的開端。被選中的收購對象是Softlayer,全球最大IDC公司。至2013年被IBM收購時,其年營收額達4億美元。
這是IBM向公有云進發的標志,Softlayer遍布在歐美各地的至少19個數據中心,大大提高了IBM公有云技術設施覆蓋面積。
這原本是個不錯的開頭,然而IBM砸了個大水花,卻沒有激起多少漣漪。
從2010年起的近6年里,IBM花費了超過120億美元完成了40多家公司的并購。很明顯的是,其對人工智能與BI的興趣遠遠大過于云計算,前兩大領域收購次數占據了IBM總收購案的35%以上,而在云計算方面,數得上名的收購也只有數據庫公司Cloudant、云服務解決方案提供商Bluewolf、醫學圖像數據公司Merge Healthcare等幾家。
IBM幾乎將所有心血傾注在認知計算與機器學習技術平臺Watson上,這個被視為“能夠承載 IBM 的未來十年”的產品,更像它的“親兒子”。Watson曾在問答電視節目上創造擊敗人類冠軍選手的輝煌歷史,被IBM包裝成醫療界“能超越人類醫生”的存在,并持續一通猛炒。
然而2016年,美國頂級的癌癥研究機構安德森癌癥中心單方面與Watson終止合作,這場人工智能泡沫才被公然戳破。該醫療中心控訴,其已經向IBM支付了累計3900萬美元,遠遠超過初始合同金額240萬美元,卻沒有任何成果。安德森癌癥中心成了Watson學習和訓練系統的小白鼠,還倒貼錢幫助試驗。
Watson不落地的前景搖搖欲墜。等到IBM反應過來,其云業務早已落后。
一份令IBM難堪的數據報告在全球傳播。2018年一季度,市場調查機構Synergy研究集團報告顯示,阿里巴巴云業務市場份額超過了IBM,成為全球第四大云基礎設施及相關服務提供商。
340億,這是IBM再次加速補課的籌碼,被收購者為Redhat,全球最大的開源軟件公司。IBM表示,Redhat將被納入混合云部門,并通過混合多云技術應用,建立一致的云管理體系。
然而,340億沒有換來掌聲,遭到的卻是市場質疑。
人們質疑其從公有云轉向混合云的動機,IBM股價降到2016年以來最低點。Gartner分析師莉迪亞·梁表示:“紅帽并不能改變市場局面。”科技行業分析師本·湯普森更是尖銳指出:“收購紅帽的交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,IBM承認,公有云方面的努力實際上已經失敗。”
2020年,IBM全年營收736億美元,同比下滑4.6%,其云業務排名全球第5,市占率僅剩3.7%。黯淡之際,百年IBM一分為二,傳統業務被剝離,聚焦云和人工智能業務。
若過去10年的發展像一盤大棋,那么IBM已然走錯了多步——先是在云計算浪潮里嚴重“遲到”,后又押錯重心在過于前衛的機器學習技術,每一步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。
Oracle:“成年人才做選擇,我全要”
與“押錯寶”的IBM不同,Oracle在云浪潮里幾乎是火力全開、拼命追趕。
甲骨文兩次全球技術大會記錄了其創始人拉里·埃里森打臉的一幕:
一次是2008年,拉里一貫地“打嘴炮”:“你甚至找不到一家不宣稱自己在做云計算的,計算機行業是唯一比女性時裝界還要追逐概念和潮流的行業”,“這(云計算)到底是指什么?省省這種愚蠢的概念吧!”
7年后,他卻仿佛忘記了昔日之言。
在2015年全球技術大會上,拉里·埃里森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個多小時,口徑卻變成了“從2006年亞馬遜進入云計算開始,我就在思考如何打贏云計算這場戰爭”,他甚至表態,“甲骨文已經做好了準備。”
這位開帆船、賽游艇、開戰斗機,被譽為“硅谷狂人”、“大嘴哥”、“華爾街花花公子”的拉里·埃里森,當他發覺甲骨文被云計算公司追著打,例如,甲骨文在多個正面戰場被salesforce奪走客戶,甚至被AWS多次不放在眼里公然嘲諷之時,其云轉型的力度也是相當猛烈。
從2010年起,甲骨文每年在云計算相關領域的研發投入超過20億美元,其中僅2016財年就投了超過50億美元。
除了自研,“買買買”模式亦十分受重視。據不完全統計,2010起的7年時間內,甲骨文一口氣收購了超過15家云計算公司,累計耗資超過千億美元。
在它的清單上,既有技術提供商,如云框架技術提供商Xsigo、Docker容器管理服務商StackEngine等,又有應用服務商諸如RightNow、Taleo等,腳步踏盡云計算全產業鏈。
轟轟烈烈一頓轉型,結果卻難言樂觀。
2010至2020年,甲骨文營業收入從268.20億元增長至390.68億,年復合增長率僅3.8%,作為對比,Salesforce在10年時間內營業收入翻了12倍,亞馬遜則翻了10倍。
越努力,越不幸運,說的就是甲骨文了。
在選擇云業務方面,或是有如AWS、Azure、阿里云等巨頭心照不宣地 “以退為進”,公然宣布不涉足應用層的SaaS業務,而要通過更底層的IaaS與PaaS技術服務,吸引一批SaaS廠商前來站隊;
亦或有如Saleforce等強SaaS廠商,從不涉足IaaS層,而是立足于自身的爆款應用,逐漸開發出PaaS技術平臺,吸引獨立軟件開發商前來入駐。
所有同行都在“有所不為”,只有甲骨文不做選擇、通通都要——它是唯一一個親自涉足云計算全產業鏈,能同時提供SaaS、PaaS、IaaS服務的廠商。
甲骨文表示,如果客戶選擇它們的“全包服務”,可省去大量系統間兼容與集成的麻煩。
理想很豐滿,現實卻讓甲骨文沒朋友。
一方面,它想通過底層技術服務賦能SaaS廠商,吸引它們前來入駐,成為友好的生態伙伴,另一方面,其又轉頭開發起自己的SaaS應用,與生態伙伴形成競爭。這種“既當裁判員,又是運動員”的尷尬定位,令SaaS廠商們紛紛望而生畏,另擇良木而棲。
放不下過往在軟件應用領域積累的老本,又不想舍棄IaaS與PaaS平臺帶來的巨大利潤誘惑,甲骨文為貪婪付出了代價。
2012年以來,其營收增速僅有一年在5%以上,9年時間里,其凈利潤僅從99.8億增至101.35億。
2020年,在全球公有云市場,亞馬遜、微軟、谷歌等前五大廠商,累計占據51.4%的市場份額,而甲骨文身影難覓,被歸類為“其他”。
思科:時代不放過每一個反應遲鈍者
云計算的發令槍打響之后,如果說IBM與甲骨文皆因為走錯道、犯過嚴重錯誤而落于人后,那么相比之下,思科的經歷更讓人惋惜。
圖片來源:思科微博
復盤它的每一步,站在當時的時間節點來看,都沒有犯下大錯,但或許命運早在開場之時就寫下了答案。
2015年年中,思科正經歷大換帥。執掌了20年的CEO約翰·錢伯斯卸任,新任CEO由思科全球業務高級副總裁查克·羅賓斯擔任。
查克·羅賓斯站在了思科命運的關鍵路口:
往回看,思科多年稱霸網絡設備與制造領域,但對云浪潮反應遲緩,于2014年才計劃投入10億美元打造公有云平臺,而新舊業務的掣肘令其如鯁在喉——如果用戶投入公有云懷抱,其硬件設備飯碗不保,但若堅守傳統IT城池,或將被時代徹底甩在身后。
往后看,公有云投資似乎一眼望不到頭,AWS、阿里云等巨頭,百億美元投入不眨眼睛,回報卻遙遙無期。作為后來者,思科唯有投入更多的錢,方能為自己賺得一張可能的門票。
死守還是放棄?思科徘徊在公有云的門口,最終嘆了口氣離開。
2016年10月,在愈來愈猛烈的競爭下,思科宣布于2017年3月份關閉它的公有云InterCloud服務。
這未嘗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。
兩年前轉型公有云或許更多出于無奈,彼時,有頭有臉的巨頭都在搶占公有云賽道,不布局恐違背行業趨勢,但兩年之后,這一賽道敵人愈發強悍,沒有留給后來者一絲后發制人的機會。繼續投入是個無底洞,或將把思科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。
查克·羅賓斯為思科另找了一條出路——在巨頭之間扮演網絡連接的角色。
他看到了這樣一個機會,不是每個公司都會把數據大規模遷移到云上,而即使上云,也很可能不會只選擇一個云服務廠商,因此,市場必定需要這樣的服務——既能幫助不上云的客戶方便地管理他們的網絡基礎設施,又能在他們選擇多云服務時,幫助實施云遷移的過程、打通多云之間的接口。
網絡連接業務讓思科既能發揮其原有網絡設備領域的優勢,又能兼顧云時代趨勢。它為思科帶來了一波小高潮,2019年8月,在查克·羅賓斯上任4年多以后,思科市值超過2200億美元,遠遠超過其剛上任時的1500億美元。
但新時代總要給上一個時代的壟斷者更多的劫難。
有這樣一個定律:一個原本只能在歐美日生產的產品,一旦變得能由中國制造,那么,它的利潤空間就會薄到讓所有同行金盆洗手。
華為就是思科揮之不去的陰影。國產化浪潮里,華為通信業務愈發強大,在全球亦贏得一席之地。相對應地,卻是思科的節節敗退,不僅在中國市場失去大片江山,甚至失守海外多個地區。
2017年,時代的輪盤終于交錯,在電信運營商核心路由器市場,華為超越思科成為行業老大。至2020年上半年,華為在服務提供商和企業路由器市場份額為36.3%,仍領先思科的33.2%。
2020年財年,思科營收493億美元,同比下滑5.01%,在財報公布不久后,思科宣布進行6000人大裁員。2021年三季報財年,其營收進一步同比下滑1.22%。
在云計算的市場里,思科掙扎得很艱難。
結語
一代人終將老去,但總有人正年輕。老去的IBM、Oracle、思科三家公司,描繪了三種被時代落下的姿態:
一種來自于眼光不足,它令公司認不清大勢,也走錯了主干道;
一種來自于貪婪與傲慢,它令公司不愿取舍,卻也因此效率低下、大量“內耗”;
最后一種,或許公司并沒有大錯,錯就錯太老了,對新浪潮反應太遲、進場太晚。
而如果進一步追問,舊時代的IT巨頭中,為什么除了微軟以外,其余幾乎“全軍覆滅”、悉數落伍于云時代?
這似乎又只能責怪于他們的“出身”。與微軟兼容云服務的軟件基因不同,IBM與思科遍布全球的服務器、Oracle本地部署的數據庫,是昔日的榮光,也化成轉型的枷鎖。每向云領域前進一步,都要以舊業務流血與犧牲為代價。在左右互搏的困境中,他們動作變形、寸步難行。
時代的淘汰沒有眼淚,出局的巨頭們還在努力,抓住最后一點余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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